生活在水塘村其實也不錯，會有太多太多免費的笑話聽，如果不是心頭有塊石頭壓著，肯定又會哈哈笑出來，今天沒有，忍住了。

水塘村的人都抹著眼睛，被這和睦融洽的一幕感動的，有幾個人差點哭出來，太感動了，真的，感動。

何三亮的企圖達到了，真的嘛，他又花錢又出力的，只是為了自己兒子何慶，不對不對，肯定不對。

何三亮畢竟有盤根錯節的關系，想讓何慶沒事，肯定有別的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，犯不著這麽折騰，太麻煩，他肯定還有別的企圖。

何三亮跺跺腳，恨鐵不成鋼的，他說：這事雖然跟那個小畜生沒什麽關系，但那個東西也太過分，這些年太霸道，走路都是橫著，不讓他吃點苦，受點教訓，將來還不知道怎麽的，本指望讓他進去，在裏邊接受教育，想不到他還沒犯事。

哎，何三亮長籲短嘆的，扼腕嘆息數落著何慶的種種“輕描淡寫”的不是，等他說完了，王海第一個沖過來，抱著何三亮的腿給何慶說情，“幹爸你別這樣，你這樣我也會心疼的，何慶就是不懂事，將來肯定有出息，真的，我們，見到何慶哥出人頭地，也都開心著呢，爸，你要相信何，你別沖動，著急上火的，要是氣到身體，那，咱們不得天天睡不好覺啊……”

從前沒看出來，王海還有這個本事，這話說的，太動情，也太肉麻了，一套套的，聽得我毛骨悚然，渾身起雞皮疙瘩，不要再聽了，不讓真的會吐。

這套話往常會是韓土生說的，今天韓土生也來了，不過他似乎很有眼力見，知道何三亮想聽什麽，於是就把機會讓渡給王海了。

這個事不大，又一次讓我對韓土生刮目相觀了，這個人……

這個人很聰明的，不見得比曾旭差，只是少了曾旭的機會和破釜沈舟的勇氣，才會心甘情願的當何三亮的奴才狗。

下葬的事基本完事了，何三亮出錢，請來的人去吃飯，算是給幹兒子的母親送葬了，紅白事吃飯，也是水塘村的習俗。

這個時候有人沖過來了，這個人比韓土生風光，也比韓土生有錢，有骨氣，有地位和影響力，可是他比韓土生差遠了，因為他不夠聰明，也沒有韓土生的眼力見，這個人是大伯父的親兒子，於鋒。

於鋒怒氣沈沈的沖到我跟前，他不在水塘村好多年了，身體裏還是殘留著水塘村粗勵的性格，手裏抓住石頭塊子，架勢是要打人，比劃著就喊：“你個臭不要臉的，誰欠錢了，誰賭錢了，你說個明白，不然的話，今天就……”

他看著周圍的人，尤其是村支書何三亮幾個，傻了吧唧的，還以為何三亮會給他撐腰呢，竟然有了十足的底氣，吼著說：“村支書也在，給評評理，董芳說，我賭錢，還說高利貸了，其實都是她幹的，她跟那些高利貸是一夥的，侵吞村子裏的房子地，然後往出賣高價，這個人……”

於鋒的話還沒說完，何三亮走過去，對準他就是一腳，踹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，直勾勾站著省思著，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了。

今天才意識到，這個人太笨，他還在城市裏念過書，還混個大專證，肯定是花錢買的，就連這點利害關系都看不出來。

何三亮畢竟身材清臒，不夠強壯，這一腳不能把於鋒怎麽樣，於是就上前，左右開弓，連續扇於鋒好幾個耳光子。

何三亮真的憤怒了，廢了多少心機和金錢，運作這麽多天，總算是把事情壓下去，於鋒這個沒眼力見的東西，偏偏要在這麽個時候，還是王海的親媽墓碑跟前，非要把這事重新給勾起來，他能不生氣嘛。

何三亮看眼墓碑，餘光看著王海，何三亮這個擔憂是多餘的，王海已經完全被馴服，跟韓土生是哥倆好，何三亮身邊兩條狗，怎麽還會咬他呢。

韓土生果然有兩把刷子，看事清晰啊，第一個站出來，也對準於鋒踢腳，如同是趕驢那樣喊著，“馭！我說你腦子讓門擠啦，傻子，傻不傻，說，你傻？”

於鋒當然不怕韓土生，只是這會兒有點蒙，也就沒跟韓土生打起來，傻子一樣盯著他，讓韓土生又呵斥幾聲，“看，看個屁，看，你就是個屁，屁，不不不響，臭屁，誰是高利貸，扯淡，董芳姐是好人，怎麽會幹那種事，何慶哥也是好人，也不會的，是不？”

於鋒不是自己來的，還有他親爸，我大伯父於大山，還有大伯母，見兒子挨打，他們心裏不忍，可這是村支書打的，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，忍氣吞聲。

於大山急忙跑上前，一個勁的數落自己兒子於鋒，並且當著大家的面解釋，說這個孩子不懂事，虎頭虎腦的，也不知道怎麽的，跟董芳過不去，結仇，趕巧今天遇見，就吵起來了，滿嘴胡言亂語的，懇求大家別介意。

於大山年齡擺在那，鹹鹽不少吃，自然是懂事的，跟著於鋒來的時候也許沒意識到什麽，這會兒完全瞧出輕重了，急忙把於鋒這頭野驢給拉住。

何三亮走過去，臉憋得紫紅，死死盯著於大山。

於大山是怕何三亮的，從骨子裏怕，嚇得哆哆嗦嗦，眼神都不敢跟何三亮對上，嘴也是抖動，也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何三亮憋著憋著，突然冒出句：“滾犢子，滾，滾得越遠越好。”

於大山就是個刺猬，蜷縮成球，一股煙就跑掉了，至於他兒子於鋒是不是也怕何三亮，這個就不知道了，反正今天他很膽怯，一個字都不敢頂撞何三亮，也跟在他親爸屁股後邊溜走了。

韓土生走過來，沖他們身後吐，仰著脖子喊：“滾嘍，滾啊，這家人最不是東西，尤其是於大山，裝模作樣的狗，往後他家有什麽事，誰都不要幫啊，讓他們裝。”

從前，韓土生還是孩子的時候，到於家的園子裏偷吃洋柿子，讓於大山給揍了，這大概是韓土生恨他們於家的原因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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